为了英雄的嘱托——“航空科普，爱我蓝天”
为了英雄的嘱托——“航空科普，爱我蓝天”
林汉京（中国科学技术馆志愿服务总队、民航博物馆、牡丹江人民航空摇篮博物馆）
2023年4月26日，志愿军空军一级战斗英雄、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原副司令员张积慧同志因病治疗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96岁。此前，在2022年5月5日，空军二级战斗英雄、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东海舰队航空兵部队原司令员王天保同志因病治疗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96岁。两位同是毕业于东北老航校的人民空军最早的飞行员，在朝鲜战场同为祖国和人民荣立赫赫战功，同在人生的96周岁走完他们光辉的一生，化作美丽的霞云，飞离亲人、战友和无数敬仰爱戴他们的同胞。
两位老英雄离我们远去令我们悲痛不已，但是他们勇敢战斗的传奇故事，和他们为人民立功的不朽战绩，将永远彪炳史册；他们关心祖国的青少年，谆谆教导要搞好航空科普事业的嘱托，永远鼓舞我教育更多的青少年，热爱伟大的祖国，热爱祖国的蓝天。
热爱蓝天，热爱人民空军，热爱战斗英雄，这是我们50后、60后，以及所有青少年朋友的共同心愿。我从小就熟知两位老英雄在战场上的故事，也曾在梦中和两位英雄相见，亲耳聆听他们击落美国鬼子飞机的奇迹经历。没有想到在我退休以后，以一名科普教育志愿者的名义，竟有机会与自己儿时梦中的二位英雄偶像深度接触，共同为航空科普事业写下佳话！
创新圆我科普梦，文化自信绘新篇
中国科学技术馆隶属于中国科学技术协会，是我国规模最大、展示技术水平最高、科学领域最全面的一座综合性科普教育基地，她是青少年朋友们最喜爱的一处国家级校外科技活动中心。从2013年我受招募成为这个馆的科普教育志愿者起，每逢节假日我都会在这里履行自己的科教使命。在我看来，科技馆就是欢乐的海洋，无论是参观学习的孩童，还是我们这些理工老青年，都可在这里尽情地遨游，实现自己的科学梦。
2013、14年我服务的岗位在位于科技馆2层的《探索与发现》A厅，这是一个主要以可动手操作的实验展示基本科学原理的馆厅，深得同学和家长们的欢迎。我参与演示的项目有一项称为《大气压强》的科学表演，实验的内容妙趣横生，像“气球叠罗汉”“气球摩天轮”的实验，非常直观而形象地展示了流体力学的重要基础——伯努利定律，瑞士科学家丹尼尔.伯努利在1726年提出这个科学定律，奠定了人类动力飞行的基本原理。两年后，根据志愿者轮岗计划（两年一周期），我又来到位于一层的《古代科学馆》。这里参观者置身于“时空穿越”的意境，可以和我们的祖先隔空对话。你看，这边的同学在和大师鲁班同工，研制赵州桥和斗拱建筑，而那边的小朋友正与郑和共舟，沿着古代海上丝绸之路去践行和平友好的神圣使命。对我来说，这两年的时光使我有更多的时间对诞生于中国古代的科技发明进行深层次地琢磨和理解。
创新发展是中国改革开发的时代主题。科技馆的领导鼓励科普志愿者结合自己服务的岗位，探索创新科普教育的方式和方法。根据调查，我国青少年最喜爱和关注的科普话题是航空、航天。我建议重点介绍科学原理在这一领域的实际应用，开展讲授型科普教案的创新、编撰、宣讲，这样既可以有效引导青少年朋友，减少在馆活动的盲目性，又可为国家重点技术领域培养后备人才的兴趣和爱好基础达到寓教于乐的目的。科技馆领导支持我的建议，建议结合习近平总书记最近提出关于“增强文化自信”的要求，编写相关科普课件。于是我首先以风筝、竹蜻蜓、孔明灯、走马灯为例，针对中国古代对航空技术的科技发明编写教案（参见《知识就是力量》和本刊第七期）。
教案得到科技馆领导的支持，通过了审核批准。在2016年的3月5日全国第53个“学雷锋纪念日”，中国科技馆第一次航空科普课如约成功举行。接下来我们在教案中又增加科技强国和人民空军光荣历史的有关内容，以“航空科普，爱我蓝天”为题，设计一项综合性的航空科普课程，应约多次进行宣讲，获得一致好评。
笔者宣讲航空科普课
闻讯前来摄影的张翔同志（九三学社学苑出版社美编、专职摄影师，空军退伍老战士）在和的我言谈中透露了一个信息。他说，在课上听我提到志愿军空军驾驶螺旋桨式飞机击落美军喷气式飞机的空战奇迹，而创造这项奇迹的老英雄王天保将军就住在北京丰台的XX干休所。“如果空军老英雄能够出席你们的活动，那该有多好啊！”这个重要信息真使我大喜过望，一个奇妙的想法立刻浮现在脑海中。邀请志愿军老英雄参加我们的活动，给孩子们讲一讲他们的英雄事迹，让革命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思想融入航空科普课程，这不正是我们在科普教育实践中追寻的一个重要创新点吗？我马上把这个想法向科技馆志愿服务总队领导进行汇报，立刻就得到领导的赞同。张翔同志很快联系上王天保老人的家人，我做好准备，带上一些水果来到了王天保将军的家。
鲜花盛开的春天，英雄来到科技馆
我对王老的第一印象，他是一位和蔼可敬的首长，那年（2017年）老人已经91岁高龄，他和夫人杜阿姨热情地接待我，亲切地把我称作“小林”。 杜阿姨向我介绍，老人是河南人（和我的祖籍相同），13岁就参加八路军投身抗日，1947年成为我军东北老航校的飞行学员，在朝鲜战场荣立战功后，又参加了解放浙江沿海一江山岛的战斗，后率所在部队参加组建我军海军航空兵部队。他是我军真正的陆海空三军老战士。杜阿姨告诉我，老人非常愿意参观科技馆并和小朋友们见面，只是由于曾经脑中风，语言能力受到损害，讲话已经不大清楚了。可王老的头脑仍然很清晰，还一直坚持经常锻炼书法。后来我知道，这位以勇猛善战著称的空中老将，早年在延安给中央机关当红小鬼，在中央机关报工作多年。我们大家都熟知的毛主席光辉著作《为人民服务》，就是王天保整理了毛主席即兴演讲的现场记录，形成后来入选《毛泽东选集》的文字底稿。这份底稿至今还珍藏在延安博物馆。真想不到老人家其实是我军文化工作的先驱哩。
看来，请老人讲战斗故事的打算落空了，可是老人家能够给我们留下珍贵的墨宝，那也是一个宝贵的收获啊！想到这我告诉杜阿姨，我们这次活动的主题就是老英雄与小朋友相见，只要老英雄和小朋友们都高兴，我们的活动就有意义。王老非常爽快地接受了我的要求。我起身告辞，王老和夫人一直把我送到电梯门口。
我把走访老英雄的情况向科技馆领导进行了认真汇报，馆领导深为王老对我们的支持所感动，并把这次活动的日期定在2017年的5月1日。这一天是五一小长假的第一天，五月的北京春光明媚，春风拂徐。蓝天白云下，京城处处鲜花盛开，春意盎然。王天保将军在夫人和女儿的陪同下准时抵达科技馆，科技馆科教部和志愿服务部的领导上前对老人的光临表示热烈欢迎。只见老人身着整齐的海军军装，向我们举手还礼。老人的军装上佩戴着多个军功章，熠熠生光。
按照我们拟定的活动方案，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科教部领导陪同，馆里派优秀讲解员引导王老一行参观位于科技馆四层的航空航天主题展厅；另一路由我负责，在多功能厅讲述科普课程。我压缩原定内容，增加了一个故事会，讲述王天保将军的战斗故事，并用小朋友熟悉的“老鹰抓小鸡”游戏引导出“线速度与角速度”的物理概念，分析解释王天保爷爷驾驶老式螺旋桨式飞机，发挥机动灵活，转弯半径小的飞机性能，不给在外侧旋转追击的美机有效射击机会，并果断利用 “切半径”在敌机后方射击，击落美军新式喷气式飞机案例中的科学原理。小朋友们听得津津有味。
油画：志愿军军飞行员驾驶拉-11战斗机击落击伤美军F-86喷气式战斗机
将军赠墨宝——“航空科普，爱我蓝天”
我的故事讲完了。只见多功能厅的大门打开，我们敬爱的王爷爷和夫人来到科普教室，来到小朋友中间。大课堂里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小朋友们激动地喊“王爷爷好，杜奶奶好！” 王天保将军从轮椅上起身，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走上讲台，不住地向小朋友们挥手。一位男同学上前向王爷爷敬少先队员队礼，把自己的红领巾为王爷爷佩戴上，一位女同学向王爷爷献上一束鲜花。王爷爷抚摸着孩子的肩膀，关心地询问他们的学习和生活。
我简单向王爷爷、杜奶奶汇报了刚才故事会的情况，当说到“老鹰抓小鸡”游戏的时候，杜奶奶说“美国鬼子还真不如我们的小鸡们聪明啊！” 一句话把小朋友们逗得哈哈大笑，课堂里一片欢声笑语。王天保爷爷说：“当时我们志愿军空军飞行员，文化水平都不高，飞行技术也来不及提高。我们在朝鲜战场，是用不怕死的‘空中拼刺刀的精神’战胜了美国鬼子。科技馆的科普活动非常有意义，希望同学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送给大家八个字‘航空科普，爱我蓝天’。”说着，杜阿姨取出王爷爷带给我们的礼物。
这是一幅王天保将军亲手书写的墨宝，只见在一整幅宣纸的中心，书写了苍劲的八个大字：“航天科普，爱我蓝天”。右上角的上款是：赠 中国科学技术馆；右下角的落款是：空军老战士王天保 书。八个大字容括老英雄对孩子们的期望，更表达了对我们科普教育工作者的谆谆嘱托。愉快而有意义的航空科普课结束了。这次科普教育活动给我们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王天保老将军那亲切的笑容和殷切的希望，牢牢地记住我们的心里。
纪念七一的党课，飞来一只小燕子
“老英雄王天保将军来参观科技馆，”“老英雄向科技馆赠送墨宝。”这件喜事轰动了中国科技馆，科技馆的官网对活动进行了特别报道，无论是馆领导还是专职和志愿科普老师无不拍手称快。2018年，中国科技馆设立馆党风、馆风监督员，我被推荐作为中国科技馆志愿者服务总队的党员代表参加此项工作。在一次党风监督员工作会议上，中国科技馆党委苏青书记提出：“老英雄王天保将军参加我馆科普教育活动，讲述了东北老航校培育的志愿军飞行员在朝鲜战场英勇作战的英雄事迹，很有意义。根据上级党委近期有关要求，馆党委决定进行一次以革命传统教育为主题的党课活动，邀请东北老航校研究会的代表参加并讲述东北老航校和我军空军创建历史。要求全体党员和入党积极分子，馆各部门正负职负责人参加。请林老师代为邀请老航校研究会代表和特邀嘉宾志愿军空军老英雄参加。”
此前，这项活动苏书记和我在已经多次沟通，专门进行研究策划。我推荐进行党课报告的人选是常砢同志（东北老航校和人民空军创建者之一常乾坤将军之子、大校衔空军退役军官、老航校研究会会长），受邀嘉宾是王天保和张积慧将军。将军是东北老航校培养的我军第一批优秀飞行员， 1952年2月10日，张积慧在空战中一举击落美国双料王牌飞行员戴维斯，荣立特等功并成为我军一级战斗英雄，曾任职人民空军副司令员。
经过几次活动交往我和王天保将军已经非常熟悉，和老人家通报此事后，老人一如既往表示支持，确定可以参加。而张积慧将军的大名对我来说如雷贯耳，但我却没有和老人见过面，不知道老人能不能接受邀请，参加科技馆的这次党课活动。巧的是王天保与张积慧都是东北老航校的飞行学员，二人之间一直保持战友情谊，他们的夫人和彼此的子女之间，也都是交往多年的知心朋友，即使在张积慧同志遭受不公正对待的特殊年代里，他们二人的战友情谊仍坚定保持。每年的国庆和春节，二老都要举行家宴聚会，相致祝福，传为佳话。就这样，杜阿姨主动承担联系张积慧将军的任务。
空军英雄王天保（左）和张积慧（右）将军
杜阿姨联系张老的结果，多少让我有些失望。张老正在北京301医院治疗、休养。所以，科技馆的党课活动老人参加不了了。科技馆党课时间已定与2018年7月1日，请张老参加的意向也都和党委领导汇报，私底下也和我平时非常熟悉的老师透露了，大家可说是翘首以盼。如果张老参加不了，无论科技馆领导还是我们这些小伙伴儿都会感到遗憾。
中国航空博物馆展出的张积慧驾驶座机（苏制米格-15战斗机）
我国航空模型专家刘总（刘福生老师）听说此事，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可以弥补以上缺憾。刘总提出可以请张积慧将军签名捐赠一架米格-15飞机模型，科技馆永久珍藏，并在航空科普活动中向同学们展示。这样的方案真可谓一举两得。即弥补了张老因身体欠佳不能参加党课活动的遗憾，又能为科技馆送一件与张老战斗英雄身份相当，教育意义深远的珍贵纪念品。刘总自告奋勇，这架米格-15模型由他个人捐赠。刘总说到做到，第二天他就把模型送到我的手上。这是刘总公司新近设计制作的一款1：72合金质米格-15飞机像真模型，模型的制作十分精美，各部位比例严格，机身的涂装完全按照志愿军空军当年战机的涂装，看上去真令人爱不释手。
当天下午，我按约定时间来到张积慧将军所住301医院病房。只见张老和先期到达的王天保将军正坐在沙发上交谈。见到我来了，王天保老人连忙把我介绍给张积慧将军：“这就是我刚才说到的小林，他接受了一个任务，让他向你汇报汇报。”我恭恭敬敬地向张老行军礼，对张老说：“张叔叔您好，您的故事我从小就熟悉，没想今天真的见到您。我代表中国科技馆的苏书记、殷馆长向您问好，我们都期待着您参加我们的党课活动。”张老说：“这样的活动很有意义，但是我现在要求外出，医生不会同意，请转告科技馆领导我谢谢他们的好意，等身体康复了我一定去科技馆看看。”我对张老说“随时欢迎您的到来。我的“小伙伴儿”刘福生老师让我带来一只小燕子，想请您看看做得像不像。”
张老一时没有反映过来了，等我把模型展示出来，张积慧、王天保老人，以及房间里所有的人都一起开怀笑起来。原来，小燕子是志愿军战士对米格-15战斗机的爱称。志愿军刚刚入朝作战之初，美国飞机控制制空权，我们的志愿军指战员没少吃这些空中强盗的亏。后来，志愿军空军投入抗美援朝，美国强盗就不能像过去那么张牙舞爪了。所以每逢前线大战，志愿军战士们就像到了春天盼着小燕子一样，盼着我们的米格-15银燕快快飞来。当然了，志愿军战士也给美国鬼子的飞机起了绰号，听上去就没有那么文雅了，什么“黑寡妇”“红头苍蝇”“油挑子”“吊死鬼”。想一想都知道，这些飞机是些什么德性样子的丑八怪。可我们的米格-15小银燕，在志愿军战士们看上去就是最美的。张积慧将军手握这只“小燕子”端详许久，嘴里喃喃地说“我们的小燕子该有一个新家了！”他在右侧机翼上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祝中国科技馆科普工作搞得更好！”我记录下老英雄的这句赠言。
张积慧签名米格-15战机模型
下面该为小燕子描绘机身的编号，以及象征击落敌机数量红五星。由于在朝鲜战场上，张积慧曾经驾驶不同编号的战机参战，因此张老一时拿不准应该给这只小燕子写上什么编号。我打开手机搜到在航空博物馆收藏的第35号英雄战机，张老高兴地说：“对，就是35号！”张老的儿子洪伍用心为飞机涂装。描绘号机身编号和四颗红星的小燕子一下子有了活力。英雄战机模型此时已经注入了英雄的气概，她将随我奔赴新的征程！
我向张司令敬礼致谢，辞行。临别之时，张积慧将军在我的帽子上签上他的名字。在以后的时光里，我每每都是戴着这顶写着英雄名字的工作帽给同学们讲述航空科技和历史。张积慧和王天保两位老人一起起身向我挥手告别。此时在我的眼里，两位空军老英雄就是比翼双飞的银燕，我的眼睛不由得模糊了。再见，英雄们！盼望为时不久，我们在中国科学技术馆再次相见，我们一起为祖国的花朵们浇撒雨露，共同帮助他们伸展智慧的翅膀！
2018年6月29日，中国科学技术馆为纪念建党97周年，隆重举行纪念暨党课宣讲活动。常砢同志就自1825年以来我党早期的航空教育及航空人才的培养，以及东北老航校建立、人民空军的初建进行了一次成功的红色历史教育宣讲。王天保将军光临会议现场，与科技馆全体党员、中层以上干部见面。苏青书记讲话，向王天保将军表示热烈欢迎！殷浩馆长等领导从我和常砢同志手中接过张积慧将军赠送的米格-15飞机模型、王天保将军赠送的歼-15飞鲨舰载战斗机模型，全场同志起立，长时间鼓掌，表示衷心地感谢！
从左至右，王天保将军、我、常砢、苏青书记
小燕子，人民空军曾经的杀敌利刃；飞鲨，人民海军当今的海天神器，带着老英雄的嘱托和期望来到中国科学技术馆。她们一定不负众望，在航空科普教育中彰显科学和英雄的力量，持续完成不可替代的光荣使命。“航空科普，爱我蓝天”，小燕子、飞鲨，祝你们展翅高飞，一往无前！
牡丹江人民航空摇篮博物馆小志愿者佩戴张积慧将军签名的工作帽
在民航博物馆毛主席座机前讲述空军英雄故事
笔者在中国航空博物馆英烈纪念广场鸣号，
向人民空军英烈致敬！
2023年11月28日，于北京
